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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妇女报
“过几天就要离开大学校园了。在一起相守了近4年的姐妹们,有的为了爱情、有的为了事业已经不怎么来宿舍。那个初夏的午后,我实在忍受不了独守寝室的寂寞,便从校园的最西头出发,穿过学生宿舍区、学生食堂、篮球场、足球场、教学楼、东部礼堂、文史楼,再穿过音乐新村的一扇小门离开学校,去漕河泾看电影《挪威之歌》。”
这是一部美国电影,主角却是一个挪威人,作曲家爱德华·格里格。
(资料图片)
言必称巴洛克、古典乐派和浪漫乐派,似乎是古典音乐爱好者的标配。其实,一些相对“小众”的乐派,也是古典音乐史中不可忽略的色彩,比如,民族乐派。
何为民族乐派?19世纪中叶以后,一批思想激进、同情或参加本国资产阶级革命的音乐家,将本国优秀的民间音乐素材融入自己的作品,以表现爱国主义的英雄主题,从而达到激发本国人民反抗封建和外族统治的目的。我挚爱的芬兰作曲家西贝柳斯、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和斯美塔那、俄罗斯作曲家鲍罗丁和穆索尔斯基等,均为民族乐派的代表人物,《挪威之歌》的主角爱德华·格里格,则为挪威民族乐派的扛鼎人物。
要为祖国扛起一面民族音乐的大旗,作曲家必须以作品说话,而格里格一生创作颇丰,其作品中较为著名并至今仍是音乐会常演曲目的,就有《挪威舞曲》《钢琴抒情小品》《a小调钢琴协奏曲》等。只是,看《挪威之歌》时我还不懂得欣赏古典音乐,也就无从通过《挪威之歌》听到他的钢琴曲。不过,他为易卜生的诗剧《培尔·金特》谱写的《晨曲》和《索尔维格之歌》,我听到了,因为它们优美得能让人过耳不忘,说是《晨曲》和《索尔维格之歌》引领我走进了欣赏古典音乐的大门,我想我没有夸大其词。
尤其是《索尔维格之歌》,格里格将一个乡村女子对不知在远方何处漂泊的心上人培尔·金特的思念,表达得如阳光下的柳絮,虽一时没着没落,却希望永在。因为旋律特别迷人,《索尔维格之歌》就有了多种改编版本,从人声到器乐,音乐家们一遍又一遍地吟唱或弹奏着源自《培尔·金特》的《索尔维格之歌》,这让我们产生了一个错觉:易卜生的这部诗剧,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
2023年6月2日和3日,上海戏剧学院2019级戏剧影视导演班的毕业大戏《培尔·金特》在上戏实验剧场上演。拿到2日的票后,我就闭目回想《培尔·金特》的起承转合。可在记忆中,格里格的《晨曲》和《索尔维格之歌》完全覆盖了易卜生的原著。这让我怀疑:我是不是没有读过易卜生的《培尔·金特》?
亨利克·约翰·易卜生,挪威著名的剧作家,被后人称为戏剧之父。这样一位文学大家,我们的外国文学史老师怎么会不要求我们读他的作品?于是,我翻箱倒柜地寻找大学时期的印记。我们的外国文学史课的确没有遗漏易卜生,只是,我们精读的是易卜生的另一部剧作《玩偶之家》。这让我倍感疑惑:当年老师为什么没有选择对易卜生而言更加重要的《培尔·金特》?
虽然,完成《培尔·金特》时易卜生才39岁,比写作《玩偶之家》时要年轻12岁,但《培尔·金特》所蕴含的文学内涵和哲学意味,使之成为易卜生众多作品中最重要的一部。在这部作品中,易卜生塑造的培尔·金特犹如一面镜子,尤其对《培尔·金特》诞生的1867年的挪威而言。此话怎讲?且看《培尔·金特》中的培尔·金特究竟何许人也:培尔·金特生长在挪威乡村一个家道中落的家庭,但曾经阔过的祖先狂放的性情烙印在了他的血液里,使得他富于幻想、不甘心在贫困中沉沦。这样的培尔·金特为村民所不容,他们嘲弄他、群殴他,唯有索尔维格看得到培尔·金特身上的亮点。可是,爱情并没能留住培尔·金特,莽撞的他带走了别人婚礼上的新娘后遁入山林。偶遇的绿衣女将他带入山妖的世界,就在他于人妖之间进退两难时,妈妈敲响的钟声帮助他死里逃生。一贫如洗的妈妈去世后,好像已经忘了索尔维格因而觉得了无牵挂的培尔·金特背井离乡。在四处流浪的冒险生涯里,培尔·金特发过财,因为富有做过先知,又因为破产被送进疯人院……再度两手空空的培尔·金特已经两鬓染霜,他决定回家。家乡的城郭依旧,但培尔·金特已经举目无亲,守在村口的铸纽扣人又想把一事无成的培尔·金特送进火炉铸成纽扣……惶恐中,培尔·金特看见索尔维格出现在林中小屋前,他知道拯救他的人出现了——通过一出世俗生活与魔幻传奇并存的戏剧,易卜生想要告诉看戏的人,当世界进入一个乱云飞渡的时代后,我们如若不能保持初心,而是像培尔·金特那样随波逐流,被铸纽扣人送进熔炉变成一粒纽扣,就是我们的生命终点。
易卜生的《培尔·金特》照见了19世纪70年代的挪威。易卜生的《培尔·金特》只是一面能照见19世纪年代的镜子吗?今天我们坐在剧场里看年轻的戏剧人献演诞生于150年前的旧剧,照样看得坐立不安。惴惴中假设,当年我如果带着易卜生原著的记忆去电影院欣赏《挪威之歌》,还会觉得激发格里格创作热情的,只是索尔维格的善意和爱情吗?那么,为爱德华·格里格磕磕绊绊的成才故事洒下同情之泪这一当年的观影即时反应,会不会有所改变?因为,易卜生《培尔·金特》的格局,要比爱情故事大得多。
意义丰富、层次丰满的《培尔·金特》,给想将此剧搬上舞台的导演们出了个大难题。既要将剧情并不十分紧凑的诗剧搬上舞台上,又要牢牢地吸引住观众,怎么做到?各种版本的《培尔·金特》均在表演、舞美和大结局处理等方面动足了脑筋。据说初舞台的《培尔·安排》是这样安排结尾的:老年培尔·金特站在舞台中央剥洋葱,他剥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手里的洋葱变成了洒落在地上的洋葱皮。这一处理的寓意已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但时间带来的技术革命帮助今天的话剧舞台能表现出更加精彩多样的舞台效果。
于上海戏剧学院实验剧场上演的《培尔·金特》,结束在展现培尔·金特足迹所到之处的地图破碎了,碎片如雪花在舞台的天与地之间飘飘洒洒,那场景,简直是《索尔维格之歌》的最佳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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